贝岑山下小红猴

【诸位好,我还是那个CK】
【卡斯滕•拉米劳人蜜颜粉球技黑】
【FCK-凯泽斯劳滕死忠】
【2002届本命】
【1954届花痴】

【名侦探柯南】川(完)

写在前面:

A 服部家中心,CP平和/藏静

B 和叶视角

主要人物死亡

D 结局有bug,请适当无视【虽然写的时候考虑过选取不带bug的结局,但那个结局颇无趣……可能】

盲狙2017上海,主题“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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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她睁开眼睛。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风景,枕边熟悉的人。

散落在工作台上的画稿和草图暗示着昨晚曾为截稿日将近而有过一场奋战,另一边制图桌上则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干净整洁。

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赤着双脚走到卫生间去洗漱。镜子里呈现出的面容比平时多了几分朝气,大约是一夜无梦的功劳。

盥洗台旁边的梳妆架上挂着几条不同颜色的发带。虽然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明明早已经不扎马尾了),还是取了其中一条绀色丝带将脑后头发挽起。

平次仍然窝在两人的枕头之间,被子埋掉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微微蹙起的两道浓眉。她看了他一眼,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出去。

不小心踩到了走廊上经常会响的那块木板,正暗想惨了惨了,却意外地没有听见任何“吱呀”声。看来会是幸运的一天,她踏着楼梯小心地往下走,希望能多得到一些新的灵感,使得编辑对即将交上去的漫画稿满意。

“起得很早啊,和叶。”平藏已经在餐厅里了,就着一叠酱菜看今早的报纸,“昨天忙到很晚,不用再睡会儿吗?”

“啊,早。睡太多脑袋也不清醒,一会儿去公园跑跑步,可能还有更多灵感。”

“预报说一会儿要下雨。”

“要下雨呀?”

从半敞的窗户看出去,天色的确透着阴沉,空气里也浮着无风的闷热。和叶绕过流理台,从冰箱里取出冰镇乌龙茶。“爸要喝乌龙茶吗?”

平藏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来,仿佛有点疑惑地注视着她,而后点了点头:“那就……来一杯吧。”

将乌龙茶放在平藏面前的杯垫上,和叶拉开椅子也坐下来。从方才开始隐隐萦绕在心头的不协调感随着动作的静止渐渐扩大,冰凉的茶也并没能缓释这一奇妙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犹疑着,摩挲手里布满细碎水珠的玻璃杯。

“爸,今天还要去开会吗?”

“开会?……今天是星期六啊。”

“……不是周四吗?”

“你都已经累糊涂了。”平藏收起报纸搁在一旁,“这次截稿日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

她有点羞赧,讪讪地抱起玻璃杯啜了一口乌龙茶。

“还有啊,和叶……”

平藏颇有深意地微笑着望着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爸’来称呼我的?”

从什么时候……和叶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不就是从结婚那时候开始吗?或许还稍微早一点?平藏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意识到一直缠绕着自己的异样感由何而来,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

平藏……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在她和平次结婚的第二年。

 

02

和叶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却也不能直接从言行举止上指出异于往日的地方。打个比方,譬如杂志最末页的图画找茬栏目,明明是两幅一眼看过去并无显著区别的图,但直觉上却能感到有所不同。

昨天晚上作图到后半夜,今晨贪睡多懒了会儿床,就错过了家里的早餐时间——可能也因此错过了第一时间发现和叶异样的机会。平次默默往嘴里塞着蛋包饭,听房间那头客厅里和叶和平藏的交谈。说是交谈,他还从来不知道和叶什么时候有了和父亲讨论时政的爱好……她不是一向觉得政治家只顾一己私利么?

他清空了面前的蛋包饭,将盘子和桌子上其他待清洗的餐具一起堆到水池边。静华瞧了他一眼:“昼夜颠倒。就不能不熬夜,把事情早些做完早些睡觉吗?”

“白天没什么干活儿的欲望……”

“晚上难道就有了动力吗?”

“嘛,可以这么说吧。”

“下次再这样,我和和叶谁都不给你做早饭了。”

“喂喂,大婶,我就是熬个夜,也没有很得罪你吧……”

流理台上方的小镜子是静华放置的,用于检视衣服上有没有溅到油液。平次从中看到眼睛下方不甚明显的青黑,那因连续熬夜而留下的痕迹让“浪速的美男子”失色不少。好在和叶也不时晚睡,应该没什么资格嫌弃自己吧。

对了,和叶。

他溜进客厅,在和叶旁边坐下来,顺手摸起一本杂志,注意到未婚妻回过头来看了看,但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刻意在父母面前和自己保持距离:嗯,果然有点可疑。

“……春夏之交,患病的人也颇多。前两天白石先生似乎就得了日光性皮炎,现在大约还躲在家里不能出门。”

白石是和叶供稿的漫画杂志的编辑。

“那么,你的稿子怎么办?”

“明天或者后天,我去白石先生家送吧。正好,也去趟医院。”

平次有些疑惑。

平藏帮他问出了这一疑惑:“医院?”

“哪里不舒服吗?”收拾完餐具的静华也步入客厅,在听到对话后,颇有不赞同地在平次和和叶肩上敲了两下,“熬夜,熬夜,身体都坏掉了。”

“倒也不是啦,”和叶连忙摆了摆手,“差不多到了全身检查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到医院去查一下。伯伯和阿姨今年还没检查吧?要不要一起去?”

静华对这一提议倒是相当赞同:“防微杜渐也好。平藏,你说呢?”

于是话题转向了“要提前预约哪一家医院的检查”。

实在……可疑。刻意提及与医院相关的话题,并非一向对此敬而远之的和叶的惯有做法,到底有什么深意在其中呢?平次不动声色地握住和叶搁在两人之间的手,随即察觉对方手泛着不同寻常的凉意。

莫非……

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但还来不及高兴就又自我否定掉了——和叶前段时间刚过了生理期,如果说是怀孕了,也太夸张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再去观察未婚妻面上的神情,却并不能看出什么可称之为“欣喜”的情绪;相反,似乎有些混着心绪不宁与难过的复杂。平次调动起被建筑模型图浇筑僵硬的脑筋,回溯起近些时日和叶的境遇,到底也没找到切实线索——本来就是相当感性的女人,或许在截稿日压力之下生出了五月病的症状?

如果是这样,去医院看一看倒也好。

满怀对未婚妻的担心,他趁着父母交谈的时候悄悄吻了吻和叶的额头。

“笨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到时候,我陪你去医院好啦。”

 

03

“……这样吗。你最好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免得她担心。”

他挂掉电话,在小佛堂里坐下来。

虽说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专门打个电话给远山并非他的作风,但干了几十年捕风捉影的行当,到底还是有些疑虑在其中。今晨发生的事情,不能仅仅用一句“累得糊涂了”一带而过——何况,和叶那孩子最懂事不过,一下子表现出这么多“破绽”,实在反常。既然最近平次没出什么问题,那大概就是远山那边碰到了麻烦,以至于牵肠挂肚?

也有可能只是想家了。

让和叶住到服部家来的主意,说到底还是他提出来的。虽然不像远山那样能随意拿儿女亲事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平藏也对自己家的混小子要把挚友之女娶过门一事满怀期待。他和静华一直期望能有个女儿,可惜自幼精力过剩的平次已经消磨掉了夫妻两人全部的耐心;好在,还有远山家的小姑娘可以承载他和静华(特别是静华)对不曾拥有的女儿的全部宠爱。因此,当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交往,大学毕业之前旅行订婚后,他便在一次家庭聚会上装作随意地作出“那就让和叶到我们家来住吧”的提议。

从那之后,他和静华心照不宣地过上了期待已久的日子。

话说回来,和叶那孩子,很少表现出这样明显的忧心忡忡——她自以为掩藏得足够好,但在干了大半辈子刑侦的专家面前还是稚嫩得很。

那一声仿佛再自然不过的“爸”,到底是因尚未从迷梦中醒来而将自己当做了远山,还是另有深意?平藏承认,当和叶这样称呼他时,自己的确是又惊又喜。可按捺下这一层满意,又不得不回忆起这是违背远山家小姑娘行为准则的做法。

以及,在他看来颇为拙劣的掩饰——莫名其妙提及春夏之交的多发病症,正是为了掩饰从一开始就瞄准了要他去医院做检查的目的。想要看穿小姑娘眼神里满盛着的到底是惶恐还是焦急实在再容易不过,但他不明白这样做的缘由。

是有感于周围环境,还是只针对某个人?

——那种,仿佛要抓住随风而逝的飞羽般的……神情,是什么呢?

莫非是,自己连日来靠在案件上的疲惫终于显露出来了?

“平藏,”妻子的呼唤自隔壁房间传来,“换好衣服了吗?要出门了哟。”

雨后,泥土与青草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四处奔袭。一家四口沿着公园小径慢慢散步,穿过枝叶仍往下滴水的林木。平藏和静华落在后面,平次牵着和叶的手走在前面三四步远的地方——今天和叶表现得颇为大方,没有试图将手抽走。平藏莞尔一笑:远山曾当做讲笑话般告诉过自己,平次在远山家门口趁着没人注意偷亲和叶,结果一回头瞧见了装作板着脸的准岳父,差点吓得拔腿就跑……说到底,年轻人脸皮太薄嘛。

身侧的人挽住他的手臂,也将平藏从自己的思索中拉了出来:“怎么?”

“平次有没有跟你提及他想什么时候和和叶结婚?”

“没有。那混小子,自己心里大概有主意吧。”

“儿子迟钝,做人父母的可不能也傻……”静华示意平藏看前方,平次的手此时有意无意地环在未婚妻腰上,“我总觉得和叶今天不是随意提及那些事情的……或许,是怀孕了也说不定。”

平藏脚步一滞。

如果是这样,倒也还说得通……

但是不一样。如果是期望赶快和平次结婚(奉子成婚倒也不是稀罕事),以远山家小姑娘的性格,即便会感到难为情,也会以相对直接的方式说出来吧。

身边静华已经开始想象以后含饴弄孙的情景。他一面听着,一面再度细细地观察着走在前方的未婚夫妇:女性面上流露出来的不安仍显而易见。

似乎觉察到他审视的目光,正和平次说话的和叶侧了侧头,向他看过来。

掩藏在若无其事之下的担忧欲盖弥彰。

仿佛是,正在注视他的命运一般。

 

04

一旦发觉了周围环境的不合理之处,之前让自己感到不对劲的细节就一点点明晰起来。

枕边睡着的平次有着相对于三十四的男性而言过于年轻的眉眼;向来早于所有人起床的小葵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玩乐高积木或者看绘本;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纹路宛如一夕之间全部消失……所有这些,在看到平藏手中晨报的日期时,都得到了毋庸置疑的回答。

她双手交握着,无名指上尚没有留下婚戒的痕迹。

在昨晚入睡之前,她还是平次的妻子,是小葵的母亲,是三十四岁、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因近期染了风寒而发起了热度不算高的烧;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一年。

但这些,都不如意识到平藏尚在人世的事实更让人百感交集。

平藏在她嫁给平次之后不到一年就因胰腺癌去世了。发现时已是晚期,几无救治必要。彼时她怀着小葵,在惊异与哀伤中期待着这个孩子早些降世,让平藏能够在临走前看到。

到底天不遂人愿。

她紧紧握着平次的手,在对方望过来时回以一贯明媚的笑。在二十四岁时就不得不面对父亲离世这一悲伤事实的平次,因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迅速褪去了学生时代残存的轻浮,日益稳重的同时也渐渐沉默多思。她怀念对她而言另一个父亲般的平藏,也更怀念那个笑起来爽朗得照亮整个大阪的平次。

——却不曾想,真的能够再见到昔日的恋人。

冷静下来,她忽然觉察这个时间点里的一切尚为时不晚。

如果,能去改变——

“和叶?”

“嗯,刚才不小心走神啦……怎么了,平次?”

此时仍满怀着对新生活憧憬与信心的青年工程师平次,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多期望这样的神情永远不要从他脸上消失——在十年后,她所能见到的、丈夫为数不多的开心模样,也只属于她、他和小葵的三人时间。

平次撇了撇嘴:“嘁,我在你身边你都会走神?”

“Deadline压力颇大嘛,”和叶笑眯眯地搂住未婚夫的手臂,无视对方不自在的“喂喂、笨蛋,贴太紧了啦!”又故意将胸往对方身上压了压——婚后她常用来逗笨蛋丈夫的小伎俩,“我又没平次脑筋转那么快。”

效果立竿见影,身边人脸红红到脖子根儿。这大约是“平次还是那个平次”的确凿证据,和叶怀着小小的辛酸,更紧地抱紧了她唯一的爱人。

“话、话说回来,你的漫画怎么样了?不是说要找点灵感吗?”

“嗯,这个啊……倒是构思出了新的角色形象。”

“要添加在这一期稿子里面?那明天画得完吗?”

当然画得完。和叶仍印象深刻,正是这一季的连载大受读者好评,最终出版了职业生涯里的第一本单行本;后来虽偶有低潮,却大致算是一帆风顺。出道作之于和叶宛如小葵,每一格每一页每段线条都记得清清楚楚。

“跟这次的没关系啦,是另外的故事……”

本来是应付平次转移话题之语,却突然有另外的全新构想从脑海中浮现。

“想画一个小女孩的日常生活,各种各样的小乌龙、小别扭。”

“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和叶笑了起来,伸手戳了戳平次的面颊。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个小女孩曾和我一起拥有着你全部的温柔呢,平次。

 

05

向晚时,天边吐出一片烧得鲜红的晚霞。平藏坐在廊下,身后遥遥传来厨房里平次和远山家小姑娘的笑闹声。他侧着耳停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庭院中微风吹皱的池水。

衣裙簌簌声由远及近,静华一身日常和服自拐角转了过来。

“要出去?”

“想起来答应给岩永夫人烤饼干,家里没有低筋粉了。有什么要带的吗?”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让平次开车载你去。”

“又不是多远,两站路而已……”

“不能让那混小子闲着没事做。”

领会了他的意思,静华报以微微一笑。

“那……你可不要吓着那孩子呀。”

吓着那孩子?

平藏瞧着端了茶点放在廊下的和叶,心想,恐怕早在今天早上那会儿,这孩子已经被自己吓到了。点心是才做的信玄饼,滚了一层黄豆粉的糯米软年糕躺在青瓷碟子里,正适合眼下这个已经开始泛热的季节。见和叶又要回厨房,他示意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有段时间没吃过信玄饼了。”

“倒也不多麻烦,您想吃的时候,我再做就是了。”

“是你做的?”他取了一枚糕饼,“做得很好。静华从来没提起过你还学会了这道手艺。”

“也是后来自己学的。”

和叶笑了笑,安静地垂下头去。

“伯伯想要问我什么呢?”

在今天之前,如果远山家的小姑娘忽然摆出这样的姿态来,他会十分奇怪——而现在,在心中有了不那么确切但大致接近真相的判断后,他意识到现在和叶的态度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关于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未来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虽然在他的世界观中,此前从不对涉及怪力乱神之事有所置信;但推理正是如此导向,即便抱有怀疑,却也不得不相信这一结论即是真相。“你,做了预知梦?”

远山家的小姑娘仰起脸,眨了眨眼睛后,露出一副混合了难过与无可奈何的神情。那神情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女性脸上。

“预知梦吗……”和叶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也有可能。不过,在我自己的感知里,我是重新回到了现在……从十二年之后。”

虽从对方口中听到了比自己推断更为荒谬的话,平藏亦无意打断。

和叶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像是科幻电影或者漫画里的情节……或者,是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互换了意识?如果是这样还好,否则,真担心我把这个时间里原本的‘我’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晓得自己要怎样回去……又或者,如伯伯您所说,我只是做了一个预知梦,在那个梦里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沉睡,而现在醒来却把那个梦当做了现实。”

“无论如何,你获得了某些信息。”

“是的,我获得了……和您有关的一些消息。”

和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避开了他的目光。这就意味着,平藏心想,那些消息不是好消息。十二年后……或许在这个和叶原本生活着的世界里,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在你所掌握的信息里,我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平藏自己也为说话时的平静而感到诧异。听到他这样说,和叶的眼眶慢慢泛红,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吗……所以今天你故意提及全面检查,是想要赶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救我的命——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有患病的可能了。”

而且,是不易被查出来的、致命的疾病。

“如果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

“……得知自己的未来,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所以我本不想告诉您……但到底是与您有关的情况,唯一有权利决断的,还是您本人。”

“是这样吗。”

奇异的如释重负感取代了刚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时的惶恐。

他望着泪盈于睫的和叶,尽力笑了一笑。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在亲长面前,偶尔也需要流露出脆弱的孩子。这些事情,原本不必由她来背负。想来,在她所在的时间里,因他的离去生出了许多变故,以至于两个孩子不得不先提前一步承担起名为“家”的重任。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他拍了拍远山家小姑娘的头顶,像是对自己的女儿一样,温和地说,“长久以来,辛苦你了。”

眼泪沿着和叶的面颊淌下来。她用手掩着嘴唇,任由泪水滚落,沾湿了前襟和衣摆,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06

“这么晚了,睡吧?”

合上手中的小说,仍旧伏在桌面上工作的和叶的背影就映入眼帘。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一般,那微微弓起的细瘦脊背保持着一定频率颤动着,大约是又沉浸在自己笔下的世界中了。平次支着手肘卧在床上,饶有兴味地观察绘图中的未婚妻,蓦地生出一个念头:这么沉迷于漫画,如果以后有了孩子,精力全部被占去……那还得了?自己岂不是无处容身了么?

这样一想,就有些微的不爽冒了起来。于是跳下床,踮着脚溜到和叶背后,从上面俯瞰被直尺、网点纸和各类绘图笔所覆盖着的画面——

脑袋左侧梳着单羊角辫的长睫毛小女孩,头戴蓝色船帽,穿一条膝盖上打着补丁的连体背带裤,正弯着身子追跑在前头的三花猫。

“好可爱……”

不自觉地这样说出来了。和叶停下了手中的彩色铅笔,颇为得意地将台灯调整了角度,让画面位于灯光正中:“怎样?新的人物哦。”

“你的稿子都赶完了吗?”

“当然赶完了……本来也只是剩下个结尾而已。实在是很想把这个小女孩画出来,就立刻着手做了——一不小心就到了这个时间。”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画稿,注意到纸上边边角角也都有简笔勾勒的小女孩,呈现出或喜或怒、调皮可爱的模样。那张小脸在和叶笔下生动活泼,却又的确在哪里见过似的……

“评价一下吧,平次。”和叶推了推他,“好不容易才画出来的呢!”

她仰起脸来望着他。在橘黄色的灯光与阴影作用下,他忽然有种错觉,那画纸上的小姑娘和面前的未婚妻重叠起来——这不是,和叶小的时候吗?

“喂喂,你是照着自己画的吗?”

“咦,这么说,平次的意思是……我也很可爱咯?”

“笨蛋……谁那么说了?少自作多情——”

话虽如此,还是不自觉地抱住了和叶,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心。

“……确实有点像你。”

“其实也像平次哦。”和叶用彩铅末端指了指小姑娘的眼睛,“我特意照着平次五岁的照片画了眼睛。”

“嗯,这么一说,眼睛果然是最好看的地方呀。”

“少来了,自恋狂!”

刻意压低了嬉笑声的打闹从工作台前滚到了榻榻米上。到两个人都闹不动了,就并肩躺在地上,台灯光落在胸口的位置。白炽灯的光,一向灼得人心里温暖。

“……你那个小女孩的角色,打算叫什么名字?”

“嗯……叫小葵吧。小葵,平次觉得怎样?”

“挺好的名字啊。听起来就很愉快……夏天一样。”

“那就好。”

话语声渐渐沉落下去。在一片橘红色温暗的光中,和叶蜷在他的臂弯里,呼吸渐渐清浅而规律起来。平次半睁着眼睛,在半梦半醒的间隙里回忆着纸上小葵的模样,又生出一个想法。

“和叶……以后如果有个女儿,就叫小葵吧。”

他转过头去吻了吻未婚妻的侧脸。

和叶于睡梦中低声呢喃。

 

07

她睁开眼睛。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风景,枕边熟悉的人。

散落在工作台上的画稿和草图仍保持着漫画家离开时的模样,另一边制图桌上则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干净整洁。

她慢慢坐起来,将身旁散乱的被子重新盖回丈夫身上。曾经的“浪速的美男子”即便到了三十余岁的年纪依旧不减当年风致,只有几许皱纹和下巴上粗糙的胡茬(或者还有额角那道在工程现场留下的伤疤)昭示着时间的威力。

她垂着头注视着丈夫的睡颜,而后轻轻地在其眉角落下一个吻。

小葵已经在客厅里开始了早间学习,正缠着祖母静华给她讲《小兔朱利奥》的绘本。和叶伫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绕过餐厅的流理台,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乌龙茶,为自己倒了一大杯。

装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编辑白石发来的消息。

“《葵小物语》新书发布会定于14日下午两点,祝贺和叶老师!”

她想了想,按动按键,回复了一句“有赖于您,不胜感激”。随后,将手机放在桌上,走到位于后面大起居室的小佛堂里去。和叶在佛龛前跪下来,略作祷告,取出了一直供在平藏照片前、以仙鹤纹路绸缎裹起来的小包。

《葵小物语》的主人公、女孩小葵的简笔角色散落在几张画纸上,躺在摊开来的包裹里。

她回忆起将这些画拿给平藏看时,那人脸上流露出的是毫无掩饰的慈爱。

——本应属于小葵,却无缘传达到的慈爱。

好在,她借助这样的办法……让那人知晓了他所期望的未来的碎片。

窗外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适合全家出门游玩的好天气,她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这样想。

等平次起床了,大家吃过早饭,或许可以一起去河畔散步。

 

———END———


以“川”字为题,是取赫拉克利特“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之意。

时间之川无法回溯,即便是真正“回到过去”,所切入的时间点(线)也不一定就是目标的那一条——更遑论返回。

因此,结局有多重解释,请大家自由理解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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